尔后如有年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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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Shmily》

02


值班护士去泡茶的时候,来了一个年轻护工把Arthur抱到轮椅上,慢慢推着走进一个空房间——这是他日常进食的地方,为了集中注意力不会被卡住或呛到,也为了逼自己吃些东西下去,Arthur总是在这里一个人坐着吃饭。


自生病之后,Arthur的胃口越来越不好,食物的气味对他来说也越来越难以分辨。有的时候为了果腹,他不得不靠想象去体会食物的味道。现在Arthur眼神四处游移,惯例地打量整个房间。房间很小,一面是大大的窗户,另一面是Arthur和他靠着的墙,除了窗帘上画着的漂亮的羽毛,其余没什么特别。


护工很快推来一张带轮子的小方桌,桌子上摆着可供选择的早餐,分量都很少:火腿吐司煎蛋燕麦粥
Arthur犹豫了一阵,颤颤地拿起粥碗边的小勺。燕麦粥甜甜软软的,也许这样喉咙会好受一些。他缓缓地把勺塞进嘴里,不少汁水淋到了裤子上,但他无暇去擦。
“先生,我来帮你吧。”Arthur不回话,只是摇头。


护工有些焦虑。又来了,这个古怪的病人。从不愿意接受任何人的帮助,也很少与其他人交流。特立独行,如果不是因为无力,他说不定会坐着轮椅自己从疗养院逃出去——连监狱里的囚犯过得都比他要快活得多。


Arthur只咽了几口就再也吃不下去了。他的胃仍然空空的,但疲惫涌了上来,迅速在胃里膨胀。这样的饱腹感是假的,Arthur知道,他只是觉得累了。
有的时候我们很长时间不吃东西,饥饿感就会被短暂地隐藏起来,一些定期发作的病,在安定期我们也总以为自己已经痊愈。实际上它仍潜藏在身体的某处,像个游刃有余的杀手伺机等候。


Arthur找护工要了几张纸,食指和中指夹着,小幅度地在裤子上来回划拉,可惜污渍已经干了。他今天动得太多太剧烈,手指越发疲软,像无骨章鱼须。哦,章鱼须。他突然想到这个比喻不太贴切,没有脊椎的章鱼可以狠狠绞住猎物,有力地把它们勒死,而自己有骨头,却连勺子都抓不稳。Arthur又想起从前看到过一篇文章,一只巨型章鱼袭击了它的主人,那个人后半生都要在轮椅上度过。章鱼是怎么做到的呢?控制自己长长的附满吸盘的手,甚至依靠它们在深海中行动?


他歪着头安静思考,沉浸到自己的世界中去,不知不觉又被无奈的护工推回了病房,Catherine护士在叫他的名字。
他眨了眨眼,表示自己在听。
“你又不吃东西了是吗?”
不是,是我已经饱了。Arthur没有说话,默默在心里反驳,虽然知道这是胡扯。
“哦,亲爱的,别放弃。我们半小时后再试试看?如果你想提前一点也没有问题的。“Catherine从一只超市购物用的袋子里掏出一本书。
Arthur终于含糊地说:“不。”但他不太确定Catherine有没有听清。


“如果觉得太无聊的话,我们来读书怎么样?”Catherine把书放在腿上,她的大腿肉很结实,只要铺一张桌布就可以当桌子使了。
Arthur无动于衷。他知道无论自己赞成或反对,Catherine最后都会按她自己说的实施,根本无需过问本人的意见。也许她在家庭和工作方面都属于那种强硬有主见的女人。


Catherine终于发现Arthur在走神。她敲敲那本书的封面,重复了一遍书名:“我刚才说,《一个人的朝圣》。”
Arthur抬起眼皮,他读过这本书。一个身患绝症的女人,在英格兰北端的疗养院里,等待着一位老友从南部的金斯布里奇出发,徒步跨越整个英格兰,最终走到她的身边。不知道靠是友谊还是爱情支撑,但那个走路的男人有家庭,却甘心暂时抛下这一切,自顾自地走路,哈罗德(那个走路的男人的名字)甚至还坚信“只要自己坚持走,奎妮(那个女人的名字)就一定会活下来。”


可这和他有什么关系?没有人会向他走来。他生病没有通知过任何人,他和那些兄弟也早就失去了联系。他无法书写——握着笔就会发抖,几乎从不开口——别人会嘲笑他的发音,几个月前彻底结束了一段关系,又怎么会有人怀揣信念,急匆匆地向他赶来呢?
“读这本书不是鉴于你。”Catherine又露出她的鸽子笑容,好像看懂了Arthur的心思,“我只是觉得里面的故事很温柔。”
“……”
“我知道一个人的心不会一直是柔软的,但它也不可能总那么坚硬。”

Arthur垂下眼皮不语。


“你信教吗,Arthur?”
Arthur轻轻摇头。他现在谁也不信了。
“那么就当做你相信吧。我们也试着开始一段朝圣。”
怎么做?Arthur皱眉表示怀疑。
“咱们这就开始吧。”Catherine把书立起来,翻开了第一页。




02 end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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